《中国经济周刊》记者 郭志强 | 北京报道
10月14日，国家统计局公布数据显示，2021年9月，全国居民消费价格同比上涨0.7%，其中食品价格下降5.2%；而食品中，猪肉价格同比下降46.9%。
受国内生猪价格大幅下跌影响，生猪养殖行业陷入集体亏损。生猪养殖行业资深人士汪权10月17日接受《中国经济周刊》记者采访表示：“经过前两年爆发式增长，目前生猪行业的龙头企业已陷入深度亏损，大面积亏损导致行业进入‘寒冬’，一些养猪龙头在全国各地布局的猪场已出现‘烂尾’。”
当生猪行业集体亏损，而部分猪肉股票涨势喜人。这种反差是什么导致的？当生猪养殖进入“寒冬”，猪肉市场又将何时见底？《中国经济周刊》记者为此深入养殖企业进行了调查。
01 养猪龙头大面积巨亏，仔猪被贱卖给烤乳猪店
今年以来，国内生猪产能恢复，市场生猪供过于求的现状，可以从仔猪市场的变化一窥全豹。
10月17日，中部地区一生猪育种企业负责人林邻告诉《中国经济周刊》记者，目前，国内部分地区出现了仔猪频频跌价仍无人问津的窘境，而养殖企业主对此却无能为力，只能选择以每头仔猪20-30元的价格卖给烤乳猪店商贩。这引爆了一些地方的烤乳猪生意。
把仔猪当烤乳猪贱卖，在养猪行业可谓史无前例。
“以前这种情况大家都不敢想象，现在却都变成了现实。”林邻说，仔猪无人问津的背后，是生猪产能的恢复。随着生猪价格下跌，很多养殖户加快淘汰劣势母猪，减少补栏，不愿意继续购入仔猪，避免陷入养猪亏损困局。
这折射出当前生猪市场产能过剩的现实。
林邻给记者算了一笔帐，目前，刚产下来的仔猪市价为300多元/头，断奶后仔猪市价则达到500-600元/头，而现在养猪户却以20-30元/头的价格卖给烤乳猪店商贩，一头仔猪离手就意味着亏损300元以上。
据央视财经报道，我国能繁母猪存栏数在快速回升，由2019年9月底的1913万头增加到今年6月底的4564万头，扩增了2.3倍。
能繁母猪大量增加，意味着生猪的供给也在增加，这就造成了生猪价格大幅下跌，由此也波及到了生猪行业。
上市猪企在10月上旬陆续公布的前三季报业绩预告显示，受生猪价格大幅下跌影响，除了采用“自繁自养”这一最具成本优势的养猪模式的牧原股份(57.030, 0.13, 0.23%)保持盈利外，生猪行业出现大面积巨幅亏损（见表格）。
以温氏股份为例，前三季度公司预计亏损92.5亿元-97.5亿元，同比下降212%-218%。对于业绩下降原因，温氏股份方面解释称，受国内生猪价格大幅度连续下跌影响，养猪行业第三季度陷入全面亏损，加上饲料原料价格连续上涨，公司出栏肉猪包含外购苗育肥猪、处置低效能种猪等因素推高养猪成本，公司前三季度的肉猪养殖业务出现深度亏损。
另据《中国经济周刊》记者梳理发现，天邦股份、牧原股份、新希望等养猪界龙头企业都将亏损原因归于：国内生猪产能恢复，市场上猪肉供过于求；生猪价格大幅下降；饲料养殖成本上升等，共同导致生猪行业出现“血亏”。
某国有生猪养殖企业总经理张云接受《中国经济周刊》采访时表示，“各个生猪养殖企业的成本控制能力有差异，像管控能力很强的牧原股份都出现单季度亏损情况，其他猪企承受的成本压力可想而知。如果企业在管控模式、队伍建设、技术能力、流程再造方面无法与养猪规模相匹配，那么激进的产能扩张，就意味着成本控制能力减弱，亏损缺口也越大。”
02 多方人士证实：部分猪场项目已违约“烂尾”
猪肉价格下行背后，是大量生猪养殖企业产能扩张的现实。
2020年以来，受养猪红利吸引，大量资金涌入养殖企业，各大生猪养殖企业开始在全国各地“跑马圈地”。
2020年8月下旬，唐人神董事长陶一山曾向《中国经济周刊》表示：“据不完全统计，中国各大养猪企业已发布的在建或将建的养猪项目规模将达20亿头，而中国猪肉消费仅6.5亿头，未来生猪行业会出现产能过剩，或将面临一场灾难。”
一年之后，陶一山说的话 “一语成谶”，生猪产能扩张带来的问题陆续浮出水面。
今年9月，一则《关于开展2021年大型企业项目“烂尾”情况经济调度的通知》（以下简称“《通知》”）在网上引发关注。《通知》的抬头是“湖南省畜牧水产事务中心”。
《通知》指出，“近两年来，受市场和政策双重利好刺激，龙头企业快速扩张和高负债运行，2月份后生猪价持续下跌影响陷入巨亏。此外，部分龙头企业经济效益至上，社会责任意识淡薄，近年以来，我省部分已投产项目违约撤资，在建项目停产停工，以及拖欠合作养殖场户建设费、代养费等情况时有发生，已成为当前农业经济运行中的一大隐患。”
该《通知》还指出，“江西正邦集团在我省多地项目‘烂尾’，致养殖户受损严重。”
《中国经济周刊》记者经过多方求证，上述《通知》提及的“烂尾”项目、养殖户受损等情况的确存在。
一位从事生猪养殖企业20多年的企业负责人白严告诉《中国经济周刊》记者，“猪场项目‘烂尾’引起湖南省有关方面的关注。养殖户、猪场承建方、投资方等牵涉其中。保守估计，这些项目基本亏损了50-60亿元。进入2021年，随着养猪红利的退潮，生猪养殖龙头陆续出现亏损，‘烂尾’猪场项目也开始出现。”
汪权向《中国经济周刊》记者证实，受猪价持续下跌影响，一些生猪养殖龙头企业亏损严重，前期在湖南投资的很多项目都停工了。这也是造成很多猪场项目出现“烂尾”的原因之一。
“仅湖南一个省就有上百个‘烂尾’猪场项目。相较于前期疯狂的产能扩张，这类龙头企业的生猪产能扩张步伐已经放慢很多了，一些公司原计划在湖南建场养殖80万头母猪，现在可能8万头母猪都没有。”汪权说。
林邻告诉《中国经济周刊》记者：“前期生猪龙头企业盲目扩大产能导致资金链紧张，加之亏损严重，很多养猪厂项目都出现了‘烂尾’。第三方承建的猪场现在都没人接手了；本来约定好的租赁猪场项目，租赁方现在不租了。”
由于生猪养殖是一个强周期性行业，在这一路养猪红利退潮过程中，部分养殖企业自身管控和技术能力较弱，缺乏融资抗风险能力也一并凸显出来。
汪权坦言：“现在小规模的生猪养殖企业主只能压缩规模，不压缩规模就倒闭。这些非上市的养殖企业既没融资能力，又没有技术管理能力，很难做大。他们的融资能力根本没办法与上市猪企相比，自然也无法提升自身的控风险能力。”
03 生猪市场进入“寒冬”，猪肉股票价格却上涨
多位市场人士表示，过去的几个月，是生猪养殖最困难的一段时期，整个行业已经进入“寒冬”。
据农业农村部官网数据显示，全国平均猪肉批发价年内逐月走低，从1月份的46.71元/公斤，跌至10月15日的19.36元/公斤。
此前的10月7日，财信证券发布研报称，猪肉价格继续下行，平均批发价跌至19.02元/公斤，9月27日-9月30日猪粮比价继续回落至4.20，生猪供应继续增加，猪肉需求随天气转凉有所好转但仍较为疲软，未见明显抬升，供需错配格局仍存。
林邻告诉《中国经济周刊》记者，“考虑到现在猪肉供应量仍比较宽松，随着四季度春节等节日因素影响，猪肉价格可能小幅反弹，但猪肉价格发生反转的概率不大，猪肉价格上下波动仍会维持一段时间。”
天风证券分析师指出，从目前的生猪价格来看，价格在持续向下探，后续若价格持续维持在低位，有可能使得部分养殖场（户）开始加速淘汰能繁母猪，从而为明年中旬价格反转奠定一定的理论基础。
有意思的是，10月11日，多部门开展年度第四批中央储备猪肉收储的消息即出，生猪期货应声涨停。生猪期货2111、2201、2203等多个合约封在涨停板上，是上市以来首次。随之，猪肉股个股也迅速带动拉升，出现大面积上涨。
东方财富Choice数据显示，仅10月内6个交易日，申万生猪板块9个股中，8只股录得正增长。9月，新希望单月大涨34.9%，领涨板块；牧原股份涨超22%，正邦科技、天邦股份等个股股价均有不俗表现。
尽管生猪行业陷入“寒冬”，但生猪养殖板块的股票却疯涨了一波。这透露出什么信号？
汪权向《中国经济周刊》记者表示：“猪肉市场基本上已经见底了。现在猪肉‘白菜价’还不见底，什么时候见底？市场机构对机会的嗅觉比一般投资者要灵敏得多，他们已经看到生猪市场这一转折点。可以说，猪肉股市场底部已经确定。”
（林邻、张云、汪权、白严为化名）
来源：《中国经济周刊》，如有侵权，请留言联系删除。
